撿起來丟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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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籠與金絲雀與國王
murmu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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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ep,Deep,sea.In the forest.
我現在跟一條魚同居。
我這裡所謂的同居是指住在一起,並不是單純地說我養了一條魚。
說是同居聽起來似乎很浪漫,不過實際上並不是這麼一回事。
「小──藻。」
模糊的,像是含著什麼東西一樣的聲音在呼喚著我的名字。
我的名字叫做藻,沒錯,就是那個海藻的藻。但是我住在深山裡頭,從來沒有看過海是什麼樣子,真的要說身邊有個海就是樹海吧,我每天都會找時間到森林裡散步。
對於海洋跟魚的概念全部都只是存在於書裡面,直到我撿到那條魚,才慢慢地對「海」有了具體的感受。
「小──藻。」
又來了,不知道這回又是什麼事情。我放下筆,走出房間。
「怎麼了?魚。」
「不要叫我魚──,我有名字,叫做肴──。小──藻,麥片沒有了。」
老實說我不知道魚要吃什麼,查了書之後才知道是魚飼料,距離自家最近的商店裡頭沒有賣這種東西,於是就只好拿家裡的麥片湊合。因為他沒有牙齒的關係,只好把麥片丟到水裡泡軟了吃。他手上拿著空盒子,輕輕地搖晃給我看。
「肴跟魚念起來差不多,都可以吧。你等我一下。」我快步走進廚房,無視掉身後傳來肴不滿的聲音。他跟剛來的時候比起來已經好太多了,原本只能講些簡單的字。雖然還是有著拉長音的奇怪習慣,不過聽久了也沒什麼好挑剔的。
「才──不──一──樣──!」
打開櫥櫃,裡頭只剩下黑麥麵包,反正泡水也會軟,就先吃這個吧。
啪答啪答的腳步聲逐漸靠近。他在走動的時候,地板總是會留下一排濕濕的腳印,不管怎麼把他的腳擦乾,還是沒有用。他繞到我面前,蹲下來,從下面抬頭看著我,然後嘴巴張開,真的是一條魚。
「你會噎死,我去拿點水來。」
「我──只是想要──你餵──。」
這時候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才好,所以我只是乾咳兩聲表示我有聽到。
※※※
當初撿到肴在是一個刮著大風的晚上,我怕外面的菜園棚架會倒塌所以準備出去補強。走進菜園的時候,隱約感覺到有什麼在井旁邊動,原本還以為是來偷吃菜的山豬,走近一看,才發現是一個孩子,有半個身體都探到井裡去了,我趕緊上前一把拉住,將他抱了下來。渾身濕透的男孩子,大概七八歲有吧,手腳十分冰冷。
在這樣風大的日子裡渾身濕透不生病才奇怪,我顧不得菜園,直直地往屋裡跑。
我把他放在暖爐旁邊的沙發上,用浴巾將他全身擦乾。確定一切安好之後才回房休息。
但怎麼樣都放不下心,躺在床上不到兩小時,我隨手拿了一件衣服披上,走進客廳。外頭風聲大作,真是的,這下菜園要七零八落了。無奈地這樣想著,打開客廳的電燈。
人不在。
唔唔,是醒來了之後發現自己在陌生的地方覺得很不安嗎?突然覺得有點喪氣,丟下菜園不管抱了個孩子回家,醒來的時候發現孩子不見了,菜園八成也毀了。
轉身準備回房繼續睡的時候,發現地上濕濕的。仔細看,會發現那濕濕的痕跡一直朝屋內的方向延伸。我沿著濕痕躡手躡腳地走,到了廚房。
冰箱是開著的,但一樣食物都沒有少。關上冰箱門,往浴室走。
有兩條腿。
他以倒栽蔥的方式躺在浴缸裡面,水一直開著。
要命,我的水費。這是我腦中浮現的第一個想法。我打開浴室的電燈,這才發現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如果說是因為失溫而讓皮膚看起來蒼白無血色,這樣的顏色實在過度偏藍了。他的藍是一種難以言喻的顏色,接近天藍色,但又帶有透明感,讓他看起來像是個皮膚比較白的孩子。
「啊、唔、喔。喔啊、水、水。」
似乎是被吵醒了,他揉揉眼睛,從浴缸裡爬起來,有些茫然地看著我。那是一雙又大又圓的眼睛,他是個漂亮的孩子,但我直覺地認為,他,不是人類。
「不是、鹹的。」像是從夢中驚醒一般,他突然這樣喊著。這就是我與肴的第一次相遇。
※※※
我與肴同居不過就是短短兩個月的時間,但他卻已經有著青年般的身形,身高在上個星期就已經超過我了。但令我有些不太能接受的事情,是他長出了腮。
而且長得越來越像魚。當然他乍看之下還是有著人類的長相,但盯著他越久就越像是一種不知名的魚類,加上他逐漸變深的膚色,令我產生莫名的厭惡感。所以我總是半帶厭惡地叫他「魚」。起初他只會說些單詞,還有簡單的句子,過了兩周之後,他慢慢可以說些長句子,也能明確地表達出自己想要什麼了。
他每天要泡在浴缸裡面兩個小時,他想吃東西,他想要曬太陽
.......
。
山上的空氣本來就比較濃厚,原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但當他在室內走動的時候,我卻突然有種自己正在深海裡的錯覺,而感覺到呼吸困難。
我撿了一個麻煩回家。雖然現在有點討厭他,但我不覺得後悔。
他說話總是非常直白,令人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比方說「小藻的頭髮很漂亮,閃閃發光的。」才想要說謝謝的時候,他又會補上一句「就像裙帶菜一樣。」
我的頭髮跟裙帶菜才不一樣。
或是「我喜歡小藻身上的香味。」然後就自顧自地湊上來嗅聞我的背。很奇怪的是,我並不覺得噁心。
有時候他會突然從後面環著我的脖子,然後在我耳邊小聲說話。
真是太害羞了,脖子都被弄濕了。
他走路的時候總會發出啪答啪答的聲音,手會像在划水一樣地擺動。某一天我突然興起了把關於他的點點滴滴記下來的念頭。
半開玩笑地把一部份貼給朋友看的時候,卻得到了「你真該把這個拿去投稿。」的回應。
我當時不解地反問「投稿到哪裡?科普雜誌嗎?」
過了三天,我收到一封來自出版社的
mail
,告訴我,希望可以以專欄形式連載關於肴的事情。於是觀察肴就變成每天必做的工作了。
※※※
「小──藻。」
他含著黑麥麵包,看著窗外的某一點,然後叫我的名字。我沒有搭腔。他總是像在消遣一樣地叫我的名字。但我不討厭。
「我住在,很深,很深的深海裡。如──果,有一天,我游──走了,請──記得把我撈──回家。」
他這樣說。開什麼玩笑,游走了。不太好笑。
「如果我有空的話我會這樣做的。」我的視線沒有離開報紙,只是隨口回答。
我感覺到他轉向我,然後用無比溫柔的表情對著我笑了。我才不會無聊到去確認是不是真的這樣,不過就是有這種感覺。
※※※
最近肴總是看著窗外,大概是在看那無窮遠端處的海吧。我總是忍不住這樣想。有時候他的眼神會變得很空洞,像是靈魂出竅了一樣。
這一天,肴很稀奇地離開屋子,走到了倉庫。在倉庫裡東翻西找了一整天。聽收音機天氣預報提到似乎有很強的暴風雨要來了,我拿著木工的用具去補強棚架,沒有時間理他。
到了晚上,他回到屋內,用一種期待被稱讚的眼光看著我,然後拿給我一個東西。
那是捕蟲網,在我很小的時候曾經著迷於抓獨角仙的遊戲,整天拿著捕蟲網跑來跑去。想想真是不堪的回憶,一個丫頭拿著捕蟲網跑來跑去。
「小──藻。用──這個──就可以──撈──」
電話響了。
『啊,請問是快遞公司嗎?我的包裹
......
』
「去你的。」打錯電話的,我突然有點惱火,罵了一句便把電話掛上。
肴沒有說話,靜靜地坐在窗邊。不知道為什麼,那個背影看起來有些落寞。
※※※
暴風雨來了,強風挾帶著強勁的雨勢,沒有預想到會是這麼糟糕的狀況,我擔心起棚架。肴一臉恍惚地在屋內走來走去,比起第一次碰面時,他的膚色已經從帶有透明感的天藍色變成深藍色。甚至可以看見鱗片。屋內瀰漫著奇妙的氣味,我想那是從肴身上發出來的。
那天半夜不知道為什麼睡得很不安穩。我隨手抓了一件衣服披上,然後走到浴室。
肴總是睡在浴室的。
打開浴室門,一陣強風吹來,雨點打得我張不開眼睛。但我隱隱約約看見雙眼無神的肴,正爬上窗戶,當時他已不再具有人的外貌了,變成了一條有著夜空般深藍顏色的魚,我眼睜睜地看著他從窗戶離開。
『我住在,很深,很深的深海裡。如──果,有一天,我游──走了,請──記得把我撈──回家。』
我突然想起他所說的這番話。他說撈回家。家。雖然他曾住在深海裡,但是他說這裡是家。我不清楚他對於語言的掌握度有多少,我寧願相信他知道什麼是所謂的「家」。
※※※
越來越靠近了,我坐在計程車上,望著窗外的景色,原來這就是海。
一片大得毫無意義的水。沙灘,人,很多穿著五顏六色泳衣泳褲的人。那個場景讓我想起曾經在書上看到的,關於熱帶魚的描寫。海究竟是什麼東西?我們會用海形容數量很多的景象,樹很多的樹海,人很多的人海。那肴所住的那個,很深,很深的深海裡,是怎麼樣的地方呢?
我上網查了關於深海的資料,沒有光線、冷、水壓很大。再回想起肴平時的習慣,喜歡泡水,也喜歡,曬太陽。他喜歡曬太陽,然而卻要回到那個沒有陽光的地方。
回想起他離開時的狀況。依照常理來看我是不可能看清楚他的表情的,但就是這麼回事,他的眼神沒有平常的光澤,他的表情沒有平常的溫和。但我剎那間又開始懷疑,平常我真的正眼看過他嗎?
一片混亂。
然後,車停了下來,停在離海很近的地方。我付了錢,下車。然後脫下鞋子,感受沙的熱度。很燙,天氣很好。海的藍跟他皮膚的藍有些相像。
我同時也明白了瀰漫在屋內的奇妙氣味是什麼,那是海的味道。
滿腦子都是肴的事情。
肴,肴,肴。
「你這個魚臉混帳!我一點都不喜歡你啦!魚臉混帳!」說了兩次魚臉混帳。
我一邊對著海大喊,一邊把捕蟲網插進海水裡撈來撈去。當然,捕蟲網被我這樣粗魯地對待馬上就斷掉了。
我蹲坐在淺灘上,放聲大哭。
※※※
「小姐,你的頭髮很漂亮──像──裙帶菜一樣。」一雙濕濕的手輕輕地環住我的頸部,一個像是含著什麼東西的溫吞嗓音在我耳旁小聲地說。
「魚臉混帳,混帳魚。」我低聲喊著,然後抓起捕蟲網的網子部分,快速地轉身,用力往他頭上套下去。
我與他四目相交,已經不是魚的樣子了,雖然皮膚還是帶有一點青色,但他就跟我第一次與他碰面的時候一樣,是個眼睛又大又圓,長相漂亮的孩子,只是外貌大了十歲,是個十七、八歲的青年。
「撈到了。跟我回家。」當時我沒敢抬頭確認的溫柔表情,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吧。我看著他的笑臉,這樣想著。
「我住在,很深,很深的樹海裡──然後跟小藻──曬太陽──」
「真是的,別鬧了!」
在很深,很深的樹海裡。我跟一條魚,同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