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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回家路上
結束了一天工作,離開公司。放眼望去全是人、人、人,下班時間正好碰上了交通壅塞的最高峰。微微嘆了口氣,把口罩拿出來戴上。
戴口罩有一半的原因是由於人擠人所產生的熱氣與體味交雜在一起實在不是那麼好聞,另一半原因則是因為近期流行的疾病對於人生會有很大的衝擊。
地鐵站就如同水溝洞一樣把淤積在地面的人潮吸入地下,只長身高沒長力氣的我只能被人流帶著走,流進最靠近自己的地鐵站裡。
該慶幸的是自己所居住的地方不管搭哪班電車都能到,覺得煩惱的則是一旦進了電車,要下車可說是難如登天。站在靠牆邊的乘客都變成匍匐在門窗上的壁虎,更嚴重點,會是如同彩繪在牆上的圖騰一般緊黏在車門邊無法動彈。
漆黑一片的車窗玻璃上映著面無表情的乘客與各式各樣的口罩,少數沒有戴上口罩的人多半都已經染上了疾病,被四周的人側目著。
在離自家最近車站的前一站是非常大的轉運站,到了這一站,車門打開的那一刻,擠牙膏一般地排出了黏稠的人潮,車內的空氣也煥然一新,但享受這樣的清閒不到五分鐘便到了該下車的地方。
目送空無一人的電車車尾燈逐漸遠去,三三兩兩的人準備離站回家了,混雜在那些人群之中,自己也慣例性地掏出車票,穿過矮小的剪票口。
晚間八點左右,穿過兩條街兩個轉角,總算是到了自己所居住的公寓門前。
樓梯是攀附在屋子外面的,看起來非常危險,不過實際走過就會發現比看起來還要堅固很多,逐漸穿慣的高跟鞋不再磨腳,雖然走起來還是搖搖晃晃,但是沒有再跌倒了,也不會再抱怨為什麼沒有電梯得這樣不斷地踩著階梯往上爬,甚至可以一邊觀察對面屋子種的盆景開花了沒有。
整體來說算是適應這樣的生活了吧,從襯衫的口袋抽出卡片鑰匙刷進門。
剛來的時候還覺得十分納悶,連電梯都沒有的這棟公寓居然有高級的卡片電子鎖。住久了之後明白抱持著這些疑問一點用處都沒有,便放棄思考了。
懶得彎腰,於是在脫下左腳的鞋子之後,用左腳輔助右腳擺脫了另一隻高跟鞋。穿著高跟鞋走路就像是在水面上漂浮一樣搖晃不穩,突然改成腳掌與地面踏實地接觸,總還是會有不明的暈眩感,只有這個是怎麼樣都沒辦法習慣的。
扶著鞋櫃休息一下,廚房的食物香氣似乎輕輕掐了一下我的鼻子,腳步還沒站穩就往飯廳前進,推開門,以疲累到像是不屬於自己一般的沙啞嗓音對坐在椅子上的「他」,說聲:「我回來了。」
他靜靜地盯著自己的盤子,盤子裡頭有些蔬菜以及一塊麵包,自從發病了之後,男友盡量為自己選擇不需要用到餐具的食物,但對我的食物總是有種偏執狂一般的堅持,營養一定要均勻,菜色也要有變化,回家用餐對我來說是享受,對他卻變成一種機械式的營養攝取。
因為他這樣子的令人喜愛,我有足夠的衝動抵抗食物的誘惑。
我先用雙手環抱住他毛茸茸的脖子,再用還沒卸妝的臉頰去磨蹭他的側臉。
與窗外同樣漆黑一片的電視螢幕上映著我與我的男友,一個身高大約175左右的短髮女子與身高160左右、坐在椅子上的──貓。
※2.用餐
與我的臉差不多大小的貓腳掌逼近我,似乎是被化妝品氣味弄得渾身不舒服,他抽抽鼻子,並輕輕用腳掌上頭的肉球推推我的額頭。他以不會讓我感覺不悅的力道表達他的不舒適這點便是他的溫柔,就算變成了貓,他的性格還是沒有任何改變。
雖然還想被他這樣多推一下來舒緩我皺了整天而變得緊繃的眉頭,但我不想被討厭,所以很乾脆地放開雙手,轉身離開飯廳,到浴室做簡單的梳洗,卸掉臉上的淡妝,擦掉唇蜜,這才發現原來自己的化妝品帶有淡淡的柑橘味道。
那是男友在還是人形的時候喜歡的味道。即便到了變成貓的現在,看到橘子他也還是會伸出爪子想剝來吃,但當爪子劃開橘子皮時,柑橘氣味還是讓他本能性地感到排斥。看他繞著橘子走來走去,想吃卻又排斥的樣子覺得十分有趣,但也覺得可憐,就盡量不買橘子回家了。
男友生了病。
在與他面對面吃飯的同時,深刻體認到這個事實而感到有些沮喪。
咀嚼著美味的餐點,一邊試著想像用貓掌握住菜刀做料理的樣子……怎麼樣都沒辦法。
大約在五六年前,有一種奇怪的疾病出現,染病的人都會變成動物,有的變成了牛,有的變成了狗,而有的變成鳥。
從體毛到長相到生活習性,一點一點地變成動物。新聞持續追蹤報導著最先染病的患者,發病過後五年,已經完全變成了一隻馬,看不出曾經是人類的樣子。但親屬跟他說話時,他是能正確做出反應的,醫生們拿出各種單字卡讓他選擇,如同實驗一般地尋找關於這個疾病的各種蛛絲馬跡。
由旁觀者的角度來看,這些醫學專家比起致力於治療病患,更像是找到了新的研究題材而爭先恐後地想要取得更多資料,絲毫沒有要醫好病患的意思。
感覺到臉頰似乎被什麼東西揉著,回過神來才發現男友正用他的貓掌揉著我的臉頰,大概是我想事情想得太專心而忘記咀嚼。有時候我不明白他的動作中帶有什麼意義,但是感覺得到動作裡頭沒有任何惡意。
嘴裡的食物透過臉頰被揉得碎碎的,黏在牙齒與舌頭之間,感覺有點噁心。我倒了杯水漱漱口。他歪著頭,用他的貓眼盯著我看。
「很好吃,不要擔心。」
聽到我這樣說,他放心地點點頭,繼續吃他的麵包。
男友發病時間大約也有一年了,起初是手腳長出了黑色的體毛,柔軟而帶有亮澤的黑色貓毛覆蓋了四肢,長出了貓耳朵,然後整個頭變得像貓一樣,五官也改變了。但還能保持站立,穿上衣服之後看起來就像是戴著貓咪頭套的男人。
漸漸地,聲帶產生了變化,他想對我說些什麼,但只能發出類似貓的叫聲。
他不再開口對我說話了,而是透過各種肢體的表現讓我理解他的想法。起初不是很順利,但他依舊非常耐心地改變自己的表現方式。
他曾寫紙條問我要不要分手。
的確,跟這樣一個病患交往不是長久的辦法,我應該要離開他,去找一個正常人類才對。
但很不可思議地,在他提起之前,我從來沒有考慮過這種問題。當時我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靜靜地鑽進他覆滿貓毛的懷裡,小聲地說了一句:沒事的。
什麼東西沒事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但腦袋裡的某個角落告訴我要這樣做。我流了眼淚,然後他用有點粗糙的貓舌頭,小心地把我的眼淚舔掉。
※3.妹妹
吃飽飯後,男友打開電視關心社會,我自己吃完的碗盤收去洗乾淨。在流理檯旁放了一條水藍色的毛巾,那不是用來清潔的抹布,而是讓我洗完碗之後把手擦乾用的擦手巾。
他不喜歡我用濕濕的手碰他,而且他覺得手沒擦乾就在家裡到處走,會滴得到處都是。變成貓之後,他變得不怎麼喜歡水,但是比起本能性對水的恐懼,他更厭惡毫無秩序的髒亂,即便沾到水就會讓他感到渾身不舒服,他依舊會用手洗衣服,也會拖地。
不過在他的手掌變成了貓掌之後,爪子會把衣服弄破,他只得戴上特製的洗衣手套才有辦法做事。我曾經對他說衣服我洗就好,但他一秒就拒絕了。因為疾病而沒辦法出門上班的他整天待在家裡,能為我做的事情也只有這些家庭雜務了,他希望我不要剝奪他少數能為我付出的機會。
洗好碗之後,我拿起魚飼料往電視櫃旁的魚缸走去,裡頭歇著一隻比普通金魚還要大的出目金種金魚,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這類金魚看起來心情總是不太好。
尤其是這條金魚。
發現我走近,她便開始騷動不安地碰撞魚缸。這條金魚是我的妹妹,大概是城市裡頭第二第三早染病的人,發病過後四年,完完全全地變成一條金魚而被家人排斥,踢皮球般地四處流轉,最後到了我家。
大體上是由我跟我男友輪流照顧,在她到我家大約經過兩星期左右的時間,男友就染病了,雖然可以合理懷疑是我妹傳染給他的,但我寧願相信那是不愛戴口罩的男友在外面不小心染上的。
被到處推來推去讓妹妹的心靈受到非常大的創傷,她變得暴躁易怒,而且不相信任何人,即便是照顧她好一陣子的我,她也是表現出濃濃的敵意。
平常妹妹的餵食工作都是男友在做,但是今天恰好有男友期待很久的影集在電視上播出,我很難得地代替他灑餌。
曾經被妹妹狠狠咬了一口,男友目睹了這樣的狀況之後就不再讓我靠近魚缸了,像現在這樣偷偷地餵妹妹,一定會惹他生氣的,不過只有一下下我覺得應該沒有關係。
手伸進飼料罐裡拿用來舀飼料的湯匙,卻卡住了。
早知道用倒的就好。妹妹還撞玻璃,弄出了碰碰碰的聲音。手再不抽出來的話就要被男友發現了,焦躁感不斷湧出,反而更加扯不出來。就這樣焦急與煩躁交錯著,配上騷動不安的玻璃撞擊聲,肩膀被按住了。
男友跟我身高差了將近15公分,變成貓之後又稍微拉大了差距,他踮起腳想按我的頭,但是感覺很吃力。於是他改成按住我的肩膀,用金色的貓眼靜靜地看著我,搖搖頭。似乎是要我不要急,並拿出一塊濕潤的肥皂,小心地抹在我手腕的周圍。
幫我抹肥皂的時候他眉頭緊蹙,我想他一定是生氣了,但其實他在意的是我粗暴地拉扯瓶子時造成的紅色刮痕。
我深呼吸,冷靜地轉動手腕,輕輕將手從瓶子裡抽出。一邊覺得可笑,居然被病人照顧著,自己真是沒用。
他抓起我的手仔細檢查。
沒有扭傷,沒有脫臼,才安心地放開手,轉身到廚房拿了一支柄比較長的大湯匙。用紙巾把沾著肥皂泡沫的瓶口擦乾淨,舀了兩大匙飼料到魚缸裡頭。
同一個時間,在魚缸裡騷動不安的妹妹奮力躍出水面,想要用力地咬男友鼻頭一口,男友似乎很習慣地側過身閃避。
吻到了。
在一旁揉著手的我,看見了貓與金魚親吻的畫面。
時間彷彿就在那一刻停止。男友伸掌捧住快掉到地上的妹妹,輕輕地把她放回魚缸。
然後臉色沉重地用手背抹了抹嘴角,一臉抱歉地垂著耳朵偷看我的表情。
而我似乎看見妹妹壞心眼地吐著泡沫,露出勝者般的表情睨著我。
※4. 睡覺
這樣慌慌張張又手忙腳亂的夜晚在晚上十點左右逐漸安靜下來,彷彿是一杯混著雜質的水,擺在桌上一陣子,雜質就會慢慢沉澱在杯底。在接近深夜的時段,躺在床上可以讓緊繃的身體放鬆,也可以讓雜七雜八的瑣事占據整個腦部,不管是妹妹的事,還是睡在身旁的,男友的事。
其實覺得很茫然,不曉得這樣微妙的關係會持續多久。最終男友也將變成一隻完完全全的貓,即便他聽得懂人話,也願意一直待在我的身邊,我還是沒辦法想像如同愛自己的伴侶一般愛著一隻貓的自己。
今天目睹妹妹意圖不明地襲擊男友的狀況,覺得困窘的男友與毫無感覺的自己形成一種強烈對比。在這個屋子裡面反而身為人類的我比較像是異類。
發現我面無表情的當下,男友靜靜地跪坐在我面前。
當然我明白一切都是意外,也沒有要責怪他的意思,我卻沒辦法笑著對他說不要在意。或許我不如自己所想像的那樣冷靜,但這種無以名狀的情緒究竟是焦躁還是忌妒所引起的呢?
我無視心情異常愉悅的妹妹,摸了摸男友的頭。以貓來說,他是個無可挑剔的大帥哥,柔軟的毛與美麗的光澤,澄淨而純粹的眼,輪廓良好的臉。
我閉上眼睛仔細回想男友還是人類時的樣子,有一雙溫柔的眼睛,柔順的黑髮……沒了。
身為人類的男友實在沒有明顯的特徵能使人印象深刻。我在悄悄地向男友的背影道歉,結束探索沉澱在我腦內的雜質成分,伸手將床頭燈關掉。
睡不著。
關掉床頭燈之後的五分鐘,不斷地把眼睛張開又闔上。還沒有適應黑暗的雙眼有無數的三原色光影在眼前閃爍,我試著辨認那些光影所代表的意義,過了一會兒就放棄了。
小腿似乎還有乳酸堆積在肌肉裡頭,有些痠麻。
靜脈曲張。
在上班時聽著女孩子們的閒聊,注意到了一個有趣的名詞。我並不是很想知道這個有什麼症狀,也對怎麼治療不感興趣。
但是靜脈曲張這個詞就是吸引我。我的腦子裡面浮現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路,那條小路安靜而漫長,如同男友一般氣質的小路。
我在那條路上一直走著,撿起路邊的牛筋草,一邊揮舞著一邊唱歌。我暫且把歌名取為靜脈曲張進行曲。聽起來非常詩意。躺在身旁的男友突然翻身,瞇著眼看我,大概是我不小心哼出聲音了把他吵醒。
他伸出毛茸茸的雙手抱住我。男友的胸口十分溫暖,柔軟的毛刺得臉頰有點癢癢的,不過很舒服,心跳聲強而有力,但不吵耳,我甚至還想著或許是因為這樣強而有力的心臟盡責地把血液輸送到他的全身,他的身體才能有這樣的暖度。
「如果我靜脈曲張的話。」我小小聲地問。
男友低著頭看我,一臉不解。只有躺著的時候能感覺比他還要矮一點。
「沒事,該睡了。」我磨蹭他的胸口,找到一個舒適的角度,慢慢地進入夢鄉,走在那條靜脈曲張的小路上。